这些年,周楚低调惯了。在京城这种达官显贵遍地的地方生活,太显眼不是好事。即便云桂坊什么好料子都有,但周楚自已的衣服,一直以来都是粗布的。只不过为了穿的舒服,内衬的料子都是极好的。在周楚看来,自已的衣服也是穿给人看的。别人穿漂亮的衣服,是为了引起他人的注意,成为焦点。但周楚却是为了尽量不引起他人的注意。所以周楚的穿着,在村子里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。这种穿着虽说和村子里的人有不少区别,但看上去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。周楚很快就到了自已家附近。看着这红瓦白墙,周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离家的时候,自已一家都吃不上饭,自已饿的头晕眼花。如今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。深吸了一口气,周楚上前敲了敲紧闭的大门。谁啊一个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。很快,大门被打开了,开门的却是周楚觉得有些熟悉,却又很陌生的人。你谁啊开门之人满脸不耐烦的看着周楚道。你是哪位你不是这家的人吧周楚疑惑道。有事没事我当然是这家的人。此人一听这话,愈发不耐烦。我要见这家的主人。周楚说着就要往里走。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啊不说清楚不准进去。那人拦住周楚,颐指气使道。周楚也不惯着他,直接抓住他指着自已的右手稍一用力,这人顿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。叫声极大,很快就把院子里的人吸引了过来。冲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,正是周楚的爹。此时周楚的爹和四年前周楚离家的时候可谓是大变样。当时周楚的爹又黑又瘦。现在周楚的爹胖了许多,白了许多,就连身上穿的衣服,都有些员外郎的意思了。原本气势汹汹准备兴师问罪的周父,看到周楚之后,神情一窒,将手中的扫帚扔在了地上。老大。眼神闪躲不已,面色却没有多少惊喜。不远处跟过来的周母,看到周楚却是满脸惊喜,瞬间泪流满面。老大,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。周母说着来到周楚面前,抓着周楚的胳膊左瞧右瞧。长高了这么多,怎么没长胖些。周母絮絮叨叨道。之前拦门的青年,此时哪里还不知道周楚的身份,脸色一变,换成了谄笑。大毛啊,你不早说,我是你哥啊,狗蛋。他这话终于让周楚明白了自已为何觉得他有些熟悉了。这人不是别人,正是自已的堂哥。以前周楚没有正经的名字,小名就叫大毛。这人叫狗蛋。周楚的爷爷有两个儿子,周楚的爹和大伯。不过周楚的爷爷和奶奶对他的大伯一向无比偏心。分家的时候,田产大部分都分给了大伯一家。周楚的爹又是个木讷的人,说又说不过,就只能自已受着。周楚记得很清楚,四年前自已一家都快饿死的时候,周母曾经去求过爷爷奶奶,也去求过大伯一家。他们家虽说也没多少富余,但接济一下自已家是完全做得到的。结果无论是爷爷奶奶,还是大伯一家子,连一碗米都不愿意给。一家人实在是饿的没法子了,周楚才把自已卖了。大毛回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,周楚看到后面站着一个小老头,不是别人,正是自已的爷爷。周楚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,转头看向了自已的父亲。周父有些尴尬的转过头去。赶紧进来吧,都站着干什么眼看着没人搭理自已,周楚的爷爷顿时有些生气,用自已的拐杖杵了杵地面道。显然,他在家里积威已久,习惯了发号施令。在他看来,即便周楚为家里带来了极大的改变,也不能忤逆他这个爷爷。完全忘了当年他是如何对待周楚一家的。周楚瞥了一眼,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。周父一直以来都极其渴望得到周楚爷爷的认可。他自小就在家不受待见。四年前,哪怕自已一家子都快饿死了,他都拉不下脸去求他们,最后还是周母去的。现在发达了,他自然觉得出息了,想要挽回和爷爷以及大伯一家的亲情。愚不可及。对此,周楚也不打算插手。这世上最难的事,就是改变一个人的看法。周楚很清楚,自已或许可以用手段,让自已的爹暂时看清楚爷爷他们的嘴脸。可时间久了,还是会旧态复燃。以前他们一家子不是没见识过爷爷他们的嘴脸。甚至没少见识。好了伤疤忘了疼罢了。人一直都是这种动物。自已不可能在老家一直待着,甚至待不了几天,他们愿意怎么活是他们的事。只是以后,想要周楚再给家里送钱,那是不可能了。如此也好,原本心中还有些许不舍,不如趁着这个机会,彻底割舍了。自已也算对得起这一大家子了。想明白这些,周楚看向了自已的爹。我在京城做生意欠了不少债,爹你把之前我给你的钱拿出来一些,我要去还债。周父听到这话,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。周楚的爷爷顿时急了。拿什么那些钱不都是你孝敬你老子的吗哪还有往回要的道理就是,大毛,不是我说你,这可就是你不孝了。狗蛋在一旁附和道。生怕周父一时心软,把钱给了周楚。老大,不是我不给你,只是我们这一大家子,我把钱给了你,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周父一脸为难道。这话就纯属扯淡,这几年周家田产也没少买,怎么都饿不死的,说这话显然是不想把钱拿出来的。周楚听到这话,满脸失望。那我就不多待了,我还得想办法凑钱。周楚说着转身就要离开。一家子人,包括周楚的那些弟弟妹妹,居然没有一个试图挽留的。只有周母看了一眼周父,满脸气愤的跺了一下脚,追了出去。老大,这些钱你拿着,这几年我攒了不少钱。周母追到村头,眼看着没其他人了,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,帕子里面包着一些碎银子。加起来倒是不少,有近十两。周楚却没有接。娘,你要不要跟我去京城,虽然现在我欠债,但过段时间日子就好过了,跟我过去享福吧。倒不是周楚不想告诉周母真相。只是周楚怕自已的娘忍不住说漏了嘴,到时候自已就会迎来无尽的麻烦。这一大家子要是知道自已很有钱,肯定会想方设法找自已要钱。甚至会找到京城来。现在他们以为自已负债,他们躲还来不及呢,根本不会往上凑。周母听到这话,满脸犹豫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。我就不去了,这一大家子也离不开我。听到这话,周楚眼神之中最后一丝希意的眼神也熄灭了。他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,面值大概是一千百两。她也不识字,不知道这银票是多大面值。实际上在这村子里,连兑换银票的钱庄都没有。很多人连银票都没见过。周母之所以认识银票,还是因为之前周楚让表叔往家带钱的时候,带了一些小额的银票。这是我身上最后的一点钱,你拿着吧,自已藏好,手里有钱比什么都重要。这些钱谁也不要给,留着当棺材本,记住了。周楚说着将银票递给了周母。我不能要你的钱,你还欠着钱呢。周母急忙推脱道。我欠的钱多,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,这点钱,我要是带在身上,也会被人要走,你先帮我存着。周楚很清楚,自已不这么说,周母是肯定不会接这钱的。周母听到这话,才接过银票。你放心,娘一定把它藏好,谁都不让看见,你啥时候要就来拿。周母说着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折了起来,放在帕子里。老大,这些银子你得拿着,路上你得吃饭。周母说着又把之前的银子递到了周楚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