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鸿渐问孙老太太怎么了,刚刚隔得老远就听到她叫嚷。
孙老太太见事情瞒不住了,只好直接告状:“你看看这些东西,像什么样子!是生怕我死得不够快吗?这女人心眼也忒小了,就那么记仇!原先是对她不够好,可都过去多少年了!”
孙鸿渐笑,说的话意思竟然和兰香差不多:“想是听说老太太病了就客气一下,下头的人不知道老太太详细病情,好心办了坏事。如今人家何等身份,日子又过得那么好,哪里用得着记我们这样人的仇。”
孙老太太顿时炸了:“我们这样人怎么了?如今你做着这么大的官儿,来往的都是厉害人物,哪里就配不上她了!”
孙鸿渐只是笑。
孙老太太骂顺了口,索性不装了,气汹汹道:“说到这事,你是想活活气死我这个做娘的?拖到现在都不肯续娶,后宅半个女人都没有,先前好不容易有个通房也给打发出去了。怎么,是还惦记着那个前头人?外头把你贬得有多难听,你知不知道?”
原先两人都装糊涂,她也不肯承认,可现在实在憋不住说破了。
孙鸿渐道:“此事与她无关,老太太不用多心。”
孙老太太拍着床大骂:“与她无关?那你把她住过的地方留得那么好做什么,一丝儿都不改模样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供在世佛呢!人家孩子都出来了,你惦记有什么用?外头白家那两个骨肉你也不肯接回来,你到底是要怎么样?是要二房断了香火,叫我没脸下去见你父亲吗?”
她本以为孙鸿渐会和以前一样说些不痛不痒的话,或者转移话题,可不曾想他竟然痛快地承认了。
他笑:“既然被老太太看穿,那我也不遮掩了。是,除了芝儿我不想娶其他女人。”
气氛骤然凝固。
孙老太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愣愣看着他。
孙鸿渐道:“源儿如今还姓孙,也认我这个父亲,他又是正儿八经孙家血脉,算得上兼祧两房。二房的香火不曾断,老太太无需忧心。我为孙家活了近半辈子,往后虽依旧不能完全随心所欲,妻妾的事还是想听自己心意一回,请老太太见谅。”
孙老太太愣愣看着这个儿子,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。
孙鸿渐又说了许多体贴之话,才要告辞,孙老太太忽然颓然道:“我。。。。。。我是不是做错了?”
孙鸿渐诧异:“老太太何出此言?”
孙老太太半垂着头,道:“当初她进府,虽说没做错什么,可我就是看不惯她。不为别的,就为你对她太好了。”
孙鸿渐看着自己母亲。
孙老太太声音微微颤抖:“我这个做娘的,岂会不知道自己儿子。你这人平时见谁都笑,可大多是假的,然而你看她那眼神,显然是真心喜爱至极,我,我就害怕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也或许是刚刚孙鸿渐的话让她心中刺痛,原本打算带进坟里的话忍不住吐露了出来。
另外两个儿子和她的关系虽然一般,可胜在和老婆关系更差,所以她从来不担心他们有了媳妇忘了娘。
可鸿渐不一样啊,他是家里最聪明最有出息的孩子,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最大指望。
就因为他厉害,孝顺,另外两个不孝的东西才会面子上孝顺她。
可以说没有鸿渐的孝心,她在这府里压根当不成作威作福的体面老太太,不过是个人见人恨的老厌物罢了。这些,孙老太太都心知肚明。
所以,当她发觉二儿子夫妇竟然这等相爱的时候,整个人都慌了。